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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刀绘历史 泥土写春秋

在通常情况下,我们的思维是不会把没有生命的泥土和石头,去与一个女人的手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观赏石窟艺术的时候,也不会想象那些巨大的石雕和泥塑出自某个

     在通常情况下,我们的思维是不会把没有生命的泥土和石头,去与一个女人的手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观赏石窟艺术的时候,也不会想象那些巨大的石雕和泥塑出自某个女人之手。在男人的眼里,女人们那尖尖似笋,白如象牙的纤弱小手,只能与画笔和绣花针之类纤巧工具相匹配。可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她却有着一双神奇智慧的手,这双手与石块和泥土终生结伴,给石块以生命,给泥土以灵魂,在她的手里,石块有神韵,泥土有笑容,她能把它们变成有情感有个性的活活泼泼的生命,具有无比魅力的艺术品。
她就是女雕塑家阎玉敏。


                                     心仪阎玉敏
     我是先见识了她的作品,后才认识她这个人的。
     那还是十多年前,我应一位书画家朋友之请,到河南出席一个国际书画邀请赛的颁奖典礼。活动结束后,朋友邀请我们游览中州大地。在洛阳,主人陪同我们参观白居易故居白园。在香山老人纪念堂里,我瞻仰到一尊诗人的汉白玉雕像。雕像和像座是安置在山石之上的,和山体自然结合在一起。诗人半坐半卧在山石上,左腿平伸,右腿架在左腿之上,左手撑着山石,右手放在右腿膝上,自然悠闲,似在小息,似在眺望远近风光,也好像是在索句寻诗,风度潇洒,气质高雅,把诗人的高远胸襟,心忧天下的内心境界、气度和神韵刻画得淋漓尽致,活脱脱一个香山居士。纪念堂的构想也匠心独具,被设计成一个没有墙体的廊亭,雕像就与远远近近的山峦融为了一体,仿佛诗人独步山间寻诗觅句,累了,随便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我们都被这尊汉白玉雕像的神韵感动了,久久流连不想离去。争相拍照留念。从像座上见到了创作者的姓氏。这是我第二次听到阎玉敏的名字。
     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四十多年前。那时我在合肥上学,在新建的合肥剧场看到了一尊三米高的《安徽花鼓灯舞》的高浮雕。这尊高浮雕选取了安徽民间花鼓灯舞蹈艺人舞蹈时一个精彩的瞬间。舞者形体优美,舞姿动人,随着裙裾的旋转飘动,仿佛就能听到那具有强烈民间特色的花鼓灯乐曲的旋律,就能感受到那独具个性的强烈节奏。这是阎玉敏到安徽后创作的第一件作品,当时在安徽和雕塑界引起过强烈的反响,很多爱好艺术的人,相继争先恐后涌到合肥剧场去观看。《安徽画报》还把它印成1961年的年历。可这尊精美的艺术作品,却在那场浩劫中,被当着封资修的艺术,被砸碎了。太可惜了,如今能看到的只有它的照片了。
     我因之记住了阎玉敏这个名字。也对这位女雕塑家怀着敬意和向往。可我们的相识相知却在四十年以后。
     去年,我到合肥的西郊肥西县紫蓬山采风,在紫蓬山下,很远就望到三座依山而立的二十二米高的大佛像。那是与美丽的紫蓬山山体融为一体的巨型高浮雕佛像。我深深地被佛像的庄严、妙曼、宁静的神态震撼了,他天庭开阔,眉宇沉静,两手向上置于胸前,似在给众生祈祷祝福,紫蓬山因他们活了起来,有了灵性和活气了。我看着看着,似乎就感受到了佛的慈祥气息,宽阔的气势和博大的胸襟。他的创作者就是我早就知道的那个有着神奇双手,能把泥土和石头变活的女雕塑家阎玉敏。谁能想象得出,这些巨雕佛像就诞生在一个古稀老人之手!是什么赋予她这双手如此神奇的力量?她为何要让自己的生命和没有生命的泥土和石头结缘,把青春和才华都献给它们呢?她在和泥土、石块结伴的路上,遇到过多少激流险滩?我带着一串问号走进了她的工作室。
     她的雕塑工作室设在安徽省博物馆内的一排平房中,我见到她时,她穿了件风衣样的工作服,两袖和前胸上都沾满了泥土,手里握着一柄刻刀,正在继续为紫蓬山尚未完成的五百罗汉浮雕制作小样。室内到处是工具和半成品雕塑,到处是泥土,连个干静站的地方都没有。我们虽初次相见,却彼此倾慕已久,一见如故,她拉着我的手,就像老朋友那样把我领到她家,博物馆后面的高知楼,她说要让我看看她的作品。
     一进客厅,我的目光就被琳琅满目的大小雕塑作品吸引住了,还误以为走进了博物馆雕塑艺术陈列室呢,地上、台子上、博物架上,能放东西的一切地方,到处都是泥塑、石雕,更多的是已烧成了紫沙,大的高达一米五、六,宽一米四、五,小的只有几寸大小,摆得满满档档的。我目不暇接,惊喜不已。她会意地一笑,指着环室而立的博物架、台子和墙拐上的诸多雕塑对我说,这一百多件东西是我保留下来的作品小样。你若想认识我,最好先认识认识它们,它们就是我的人生,我的生命,我的命运,我的爱爱恨恨的故事都融在了它们中。我们就那样手拉着手,一件件地看过去,我的心也随之踏上了她的漫漫求索长路,和她同悲同喜,共同感受她生命的光华和她坎坷的人生旅途。


                                   梦在黑夜里攀登
     1932年,玉敏出生在上海,她父亲是河北冀县人,母亲是浙江绍兴人,她继承了父亲的艺术基因,自幼喜爱绘画艺术。建国初期,她考取了中央美院华东分院(今中国美术学院)工艺美术雕塑系,初入学校,就显示了她的艺术才华。1953年在全国大学系院合并的过程中,他们这个系并入中央美院的陶瓷系,她成了著名雕刻家郑可教授的学生,她跟着他学习装饰雕刻。学了两年,这个系撤掉了,她转插进五年制的雕塑系二年级,是雕塑系七个学生中唯一的女生。她师从雕塑大师刘开渠、郑可,整整苦读了八年,1959年从雕塑系研究生班毕业,她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唯一的一个中央美院雕塑研究生班的毕业生。她的毕业作品浮雕《渔歌》,原作两米长一米二宽,是她到舟山群岛体验生活所得。这件不同凡响的处女佳作,画面生动活泼,不仅刻画出了渔人们丰收的繁忙景象,也洋溢出丰收给他们带来的喜悦和欢乐。构图、刀法和表现技巧,无不显示出她深厚的素描功底和艺术才情。这件作品在毕业展览会上展出后,就在中央美院和首都的雕塑界引起了轰动性的反响。院长吴作人还在《光明日报》上撰文称赞她的这件毕业作品。《北京日报》和《北京晚报》很快就发表了《渔歌》。她获得满分五分的毕业成绩。
     她优异的毕业成绩令同学们惊羡不已,中国雕塑艺术最高殿堂的大门敞开在她的面前,锦绣的前程在等待着她。她自己对留校充满了信心,她的恩师们,同学们,身边的朋友们也这样认为,可她却因为爱恋的男友刘去病被划作了右派,而遭受到严厉的批判,她也因不服从组织的规劝,坚持“错误”,不愿和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男友决裂,受到警告处分,因而被发配到远离最高雕塑艺术殿堂的安徽。
     这是她人生遭遇到的第一次挫折,可她并没有灰心。她想她的人生还刚刚开始,磨难和挫折对她来说,也许并非坏事,艰难的环境能够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她没把她分配到安徽看作是惩罚,她勉励自己说,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到那里都能创造自己的人生,都能开创自己的事业。她先后在安徽艺术学院雕塑系,合肥师范学院艺术系,安徽省博物馆工作过,她到安徽创作的第一件作品就是合肥剧场那座高浮雕《安徽花鼓灯舞》。
     就在她来到合肥的同时,她的恋人刘去病也被遣送回浙江美院劳动改造。他原是她浙美的同学,学生会主席,毕业后留校任教,后被选送进京,在苏联雕塑家克林朵柯夫班进修,他是非常有艺术才华的青年雕塑家,他们在浙美时就互相爱慕,在中央美院重逢后,共同热爱的雕塑艺术让他们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不顾他人的白眼,常常到杭州去看望处在逆境中的恋人,帮他扫厕所,帮他掏阴沟,想让他的心情好起来。他却不愿连累她,要她别管他,不要来看她,不要为了他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她知他心灵的痛苦和所背负着的沉重负荷,为了他对未来不致绝望,她决然地冲破重重压力和阻挠,来到杭州与他结婚。她的这个举动,震惊了母校的师生,也被打成右派正在劳动改造的莫朴院长对刘去病说,“阎玉敏肯跟你结婚,我感到我们这些右派分子有希望了!”
     1961年,阎玉敏28岁,她生下女儿小敏才三个月,淮海战役纪念碑筹备组选上了她,要她去参加纪念碑的雕刻工作。为了镌刻下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史上这个光辉战役的精髓和精神,她毅然把女儿寄养他人处,只身来到徐州凤凰山。她负责“民工支前”部分的雕塑。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物质生活非常困难,工作的艰苦,营养缺乏,她患上严重的营养不良症,周身浮肿,两条腿肿得像两只橡皮桶似的,走路都打不过弯弯,她却从没停歇过,她的心里只装着这个纪念碑,她把所有的情感和精力都扑在这座纪念碑上去了,她在纪念碑工地工作了四年,从没离开过一天,当这座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雄伟浮雕上的人物一个个活灵活现地竖立在创造者们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才猛然涌上了思念女儿的浪潮,她泪花滚滚地抱起了别人的女儿,在纪念碑前照了张相。这期间,她还创作了雕塑《毛主席和全国劳模》,完成了中国赴阿尔巴尼亚展览序厅组雕。
     1964年,她从徐州回到了安徽,参加路线教育。因为她是右派的老婆,竟然被剥夺了她和别的教师一同深入基层的权利,硬是将她和别的教职员工区别开来,派她和地富反坏右一起,到果园劳动。她第一次委屈得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她不能做雕塑了,劳动之余,她就读书画画,利用赶集的机会,去画人物素描,还创作了工农兵年画。
     以艺术为生命的她,没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又降临到她。文革一开始,她的丈夫刘去病,“不思悔改的右派分子”,又因“写反动小说”,攻击“林副统帅”,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投入大狱,判刑九年。她的“花鼓灯舞”被砸碎了,受到了严厉的批判,军代表和单位的头头轮番对她进行教育和帮助,要她与“反革命”的丈夫划清界限,站到人民这方面来。他们说,她若跟反革命分子一刀两断,组织上还会考虑用她的一技之长,她还可以为人民工作,她若坚持反革命立场,不跟他划清界限,就别怪组织上对她不客气了,她就得离开红太阳展览馆(安徽省博物馆文革期间的易名),回到她老家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了。朋友一个个都远她而去了,同事们谁也不敢接近她,她孤苦无助,受尽歧视和白眼,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饮泣。在这种政治的重压下,她不得不同意离婚,组织上派人拿着她签字的条子到她丈夫劳改的浙江,替她办了离婚手续。
     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家,也没有了爱情,她失去了生活和精神的家园,她困惑茫然,无依无着,心头一片空白。在最孤独的那段日月中,是艺术挽救了她失衡的心,她的精神也在苦难中得到了升华。离婚,换来了她创作的权利,她突然想到有失必有得,她不能白白失去本该属于她的这一切,她得振作起来,把失去的东西用另一种方式找回来。她把自己整天关在雕塑室里,啃着冷馍头,喝着自来水,没日没夜地创作,她把她的所有情感都注入到泥土之中,她捏的就是她的心,她的魂,她创作出了《女娲补天》,《貂婵拜月》和《李清照》。很多艺术家在这个时期都被迫远离了业务,她却以惨痛的代价获得了锻炼和提高。这是一个女人付出的最大牺牲啊!
     1973年,她接受了马鞍山李白纪念馆雕塑李白像的任务。郭沫若对此有个批示;“李白像不要按过去的复制,应有历史考证,重新再创造。”为了这尊像,她去到北京查找资料,得到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大力支持和帮助,请了沈从文作顾问,著名的画家范曾、姚有多都主动来中国历史博物馆为她的这尊李白像作模特。她四异其稿,定稿后,经她的老师刘开渠审定后,又送请郭老复审。得到了郭老的肯定和好评。
     当涂青山李太白墓园的负责人看到了她的这座李白楠木雕像,就来请她为他们的太白祠创作一座晚年李白的像。她接受了这个任务,请她的弟弟阎玉琨共同创作。这座晚年的李白像,不同于李白的其他雕塑像,没有了诗仙那种潇洒和豪迈的风度,着重表现他晚年的潦倒和落寞。李白双唇紧闭,双目深陷,隐含着泪水和哀怨。受到了广泛的好评。
     安徽宿县大泽乡,是一千五百多年前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地方,为了纪念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有关部门要在那里建立一座《陈胜吴广》纪念碑,请她去创作。她邀请她的弟弟阎玉琨和她去共同承担这个艰巨任务。工作现场就在大泽乡的田头,工作的艰苦可想而知了,她花了整整三年多的时间,而且分文的报酬未取。那是一尊状似一团火焰的黑色大理石高浮雕纪念碑,刀法粗粝,豪放。陈胜、吴广两个巨人在奔赴呼号、揭竿起义的伟大形象,在淮北大平原广阔的天宇下,熠熠闪光。这件作品,荣获了1984年全国城市雕塑设计铜牌奖,邮电部还将其制作成纪念邮票发行。
     1976年毛主席纪念堂四周要建造大型雕塑,从全国挑选九十名雕塑家到北京创作,她是安徽唯一被选上的雕塑家。


                                   盛年迎来累累果
     豪爽乐观,不怕苦不怕累的阎玉敏,和时代一同迎来了好运。她以顽强的毅力和坚忍不拔的精神获得了成功,她的雕塑艺术得到名家和同行的肯定,受到广泛的好评,成了闻名遐迩的雕塑家,远远近近都慕名来请她做雕塑。她的知天命之年也是她创作进入顶峰的时期。她为黄山慈光阁创作了《徐霞客像》,为洛阳白园做了《白居易像》,为巢湖冯玉祥故居雕塑了《冯玉祥像》,为扬州仙女公园创作了《仙女》,还创作了雕塑《淮河母亲》、《青春》、《男娃》等等作品。女儿小敏在她的影响和培育下,对雕塑艺术有种先天敏感,《冯玉祥像》落成后,巢湖市政府请她在巢湖卧牛山做一条卧牛雕塑。她们娘儿俩开始了第一次的合作,她们选取了卧牛欲起时的姿态,那是由静到动的一个瞬间,这就赋予了这条牛活活泼泼的生命,卧牛山因之活了,不再是一座石头和泥土的死寂的山了。小敏创作的雕塑《嬉窈》入选了第七届全国美展,安徽入选雕塑总共只有三件,小敏一出手就显示出了她非凡的艺术天赋,令这位从苦难中把她拉扯大的母亲惊喜不已,
     艺术给她的生命注入了青春的活力和创作的激情。
     1990年,她收到了敦煌艺术研究院的邀请函,请她去参加敦煌莫高窟艺术的拯救工作。莫高窟是她向往已久的艺术宝库,上学时,她就知道了它的价值,它是集建筑、壁画、雕塑为一体的艺术殿堂,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凝聚了古代无数艺术家和工匠的心血,它是我们中华民族珍贵的艺术遗产,也是世界文化艺术的瑰宝,她对它心仪已久。这个邀请函使她激动得夜不成寐。那年她58周岁,她是一级美术师,还可以工作5年。为了能够一心一意地为抢救莫高窟的艺术珍品绝尽全力,她决定提前退休去敦煌。
     她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来到了敦煌,来到了浩瀚无边的戈壁滩,来到了大自然的奇观鸣沙山的怀抱里——她朝思暮想的莫高窟。
     她一走进大佛殿,就被几层楼高的大佛庄严妙曼的形象和慈祥的佛光惊撼了,她往地下一跪,感动的热泪猛然滚出了眼眶。这一跪,不仅是情不自禁对佛的崇拜,更是对敦煌艺术的膜拜;这一跪,表达了她参预抢救敦煌艺术的决心,不管条件多么艰苦,气候多么恶劣,她都决不退缩,要为保护这座世界艺术宝库献出她的绵薄之力;这一跪,她猛然感悟了她找到了她的精神归宿,她的心倏然宁静下来了,她将一心一意在这艺术之海中泅渡,吸收,创造、升华!
     阎玉敏的任务是参预复制八个特护洞窟的壁画和泥塑。她整天在洞穴里工作,每天和泥土、弥勒佛和菩萨打交道,大漠的气候干旱少雨,变化莫测,冬天非常寒冷,时而飞沙走石,时而冰霜雨雪,手上的黄泥一出洞穴就成了冰块,冷得牙齿打颤,皮肤吹得裂开了细细的口子。夏天又十分炎热,气温变化无常。她却心静如水,忘了世间的一切,一心只想着要把那些泥菩萨复制得惟妙惟肖,要把那些需要特别保护不能对外开放的洞窟完整地复制出来,让更多的游客能够欣赏到这些珍贵的艺术。她又招来了弟弟玉琨和女儿,一同为这一伟大而艰巨的工程出力。她在莫高窟整整工作了三年。
     去年盛夏,我去敦煌,承蒙艺术研究院负责同志的特批,有幸观赏一些不对外开放特护洞窟的壁画和泥塑。我被隋、唐、北魏时代的艺术倾倒了,那色彩至今鲜艳的神形兼备人物,那美极了的狐旋舞,令我陶醉留连。过后,我特地去了陈列馆,观看了复制的八个洞窟。壁画,泥菩萨,色彩,一毛一发,一笔一画,与特护洞纤毫不差,就像是从特护洞里移过来的一般。在第419洞和第220洞。我在复制者牌子上找到了她的名字,还有她女儿小敏和弟弟玉琨的名字。从陪同我的研究院艺术家那里,我欣赏到了出自她手的那些彩塑。那是完全乱真的复制啊!我还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她捏小佛像的故事。
     参加复制洞窟艺术的艺术家们也常根据壁画上的佛像捏一些小型塑像,涂上色彩,交院里出售给游客。这些小佛像深受日本游客的欢迎,他们争相买回去供奉。他们特别喜欢她做的佛像,别人的只卖二三千日元,她的能卖到二万日元,还供不应求。他们说阎教授的佛像塑进了敦煌的魂灵。
     她刚完成在敦煌的任务,意外地接到了在安徽认识的一位老领导的信。他说,海南特区正在组建一所民间美术院,她若有意,可来海南。
     特区诱惑着她,她虽年过花甲,她的心却被特区的飞速发展激励得热血汹涌,她没有丝毫犹豫,就从大漠到了四季花开的海南。她被聘为特区美术院副院长。特区特有的工作节奏,激情火热的生活氛围,宽松的思想环境,竞争的激烈,潜质被充分发挥的创造精神,都让她激动不已。她怀着澎湃的创作激情,三天就完成了《创造明天》的雕塑小样,那是一个从万顷波涛中托起一轮红日的美丽海神。继之,她为太阳湾创作了《海之吻》小样,为海口创作了《火的开拓》小样,为三亚南田温泉热带风情旅游城揭开了开发序幕,为他们献计献策,建一座神泉乐园,在园中建一神泉寺,塑一座水神菩萨供人祭拜,在泉边竖立古代四大美女雕像。她为之创作了西施、貂婵、王昭君和杨贵妃。
     她的老师郑可曾经有个美好的梦想,希望有一天能用宜兴的陶土,烧制出大型佛像。但他没有实现这个梦想就告别了人世,她决意要替老师实现这个愿望。在美术院经费的支持下,她花了四个月的时间,用安徽宁国的泥土,终于为老师圆了这个梦,成功地烧制了中国现代艺术史上第一尊高1米4,宽1米3的大型烧陶彩塑观音——水月观音。我在她家见过这尊造型优美,线条流畅,体态丰满,笑容可掬,恬静典雅,庄严中不失生动、古朴中透溢出健美,有如人间的慈母的水月观音。那时她还有个梦想,要在海南再造一个莫高窟。也许是这个梦做得太大了,她没有做成,可她为大佛立像的梦想却在她向古稀之年迈进的时候在合肥的紫蓬山实现了。
     她的梦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在做,一个接一个地在圆。前年春节她没有回家,是在江苏宜兴过的,她应敦煌阳关博物馆之约,塑了一组敦煌壁画中的小佛像,烧制得很成功,她很满意。去年,她和女儿女婿合作,完成了一组青铜和陶瓷的《迎奥运·东方乐俑》。
     有梦就有创造,创造使她青春不老,艺术将留住她生命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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