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英雄传 | 为知识分子型政治家立传——《张闻天传》评鉴

为知识分子型政治家立传

——《张闻天传》评鉴

　　《张闻天传》：程中原，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版，72万字。

　　作者简介

　　程中原，1938年生于江苏无锡，著名学者，张闻天研究专家。当代中国研究所副所长，中共文献研究会常务理事，著有《张闻天论》和《张闻天传》等。

　　作品简介

　　传记以翔实的史料细致地叙述了传主张闻天的一生。传记叙述表明在南京读大学应该是张闻天人生的重要起点。张闻天接触到上海的共产主义者，思想日渐左转。长征途中，张闻天支持毛泽东进入中央军委参与指挥红军作战，从而为后来确立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地位奠定了基础。随后张闻天接替博古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成为名义上的中共最高领导人。张闻天反对张国焘的分裂行为，维护了中共的团结和统一。长征到达陕北以后，张闻天积极推进中共中央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1935年11月，张闻天主持中共中央明确提出了实现战略转移(由反抗国民党的斗争转向抵抗日本侵略的斗争)，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西安事变爆发，张闻天抓住时机，妥善处理这一事变，实现了逼蒋抗日的战略意图。张闻天推动国共两党就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进行了谈判，写了不少文章论述持久战的战略思想与独立自主游击战的战略方针，为中国人民夺取反对日本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奠定了理论基础。

　　作品点评

　　程中原的《张闻天传》是一部十分严谨而朴实的传记。作为著名学者与张闻天研究专家，程中原非常重视第一手史料的搜集与整理，对于传主的叙述，严格做到言必有据，叙述客观简明。因而，这是一部史料翔实，评价公允的信史，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张闻天是中国现当代著名的历史人物，他的人生成功和挫折与中国现当代历史息息相关。因而，作者在这部传记中将传主的个人命运与波澜壮阔的中国现当代历史联系起来展开叙述，既通过宏观的历史考察来看个人的命运的起伏，又通过个人微观历史的呈现来映现当代历史的风云。张闻天出生于1900年，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清王朝灭亡的前夕，民族危机十分严重。程中原在叙述了传主的家庭背景与青少年时期的生活与学习之后，立即将传主的中学学习生活与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的建立联系起来，突出当时的民主共和思想潮流对传主的影响。进入河海工程专门学校，张闻天开始了“‘自我’的觉醒”。而他的这种“觉醒”是与当时激荡全国青年的反封建、张扬个性的民主思想联系在一起的。读者还可以从张闻天到处求学看到当时的一代中国青年在艰难困苦中探寻救国与民族复兴之路，看到近现代中国政治风云际会与文化思潮波涛汹涌，同时也看到苏俄的政治专制与残酷的政治斗争对中国革命产生的深刻影响。张闻天从莫斯科留学归来，很快进入了中共核心领导层，成为中共十分重要的领导人之一，那么他的一言一行都对中共政策走向乃至中国现代历史产生深刻的影响，事实上他已经成为中共党史和中国现代史上不可绕过的历史人物。特别是在长征途中及长征之后，张闻天对于中共权力结构调整与工作重心的转移都发挥着重大作用。他在遵义会议上发表的“反报告”不仅对极左政治主宰下的军事战略具有纠正和扭转的作用，而且中共高层的军事指挥中枢的权力调整也由此拉开了序幕。他在1935年及其后的反对张国焘的分裂活动中同样起着中流砥柱作用，维护了中共的团结和统一。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以后，作为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张闻天带领全党将反抗国民党的统治的斗争转移到“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上来，从而促进了中国人民的团结抗战。到了1930年代后期，张闻天逐渐离开权力中心，日渐边缘化，从此，他的政治生涯开始走下坡路，并且由过去领导他人到被别人领导，甚至在政治斗争中受整挨批。但是他的命运仍然与现代政治和历史联系在一起。就在张闻天由中央领导变为部门领导之时，中国的极左政治越来越强盛，而张闻天则以知识分子的良知和中共党员的党性坚持调查研究，坚持实事求是，坚持为苦难中的农民着想，与彭德怀不仅指出了大跃进出现的严重问题，给亿万农民带来灾难，而且提出了纠正浮夸和虚报等极左之风的意见，体现了共产党人的正直和勇气。但是在极左政治肆虐的年代，他与彭德怀被罢了官，而且还遭受严重的政治迫害，因而，张闻天和彭德怀的悲剧结局也是中国当代历史的悲剧。程中原的这本传记以翔实的史料和直逼历史的真实，引发读者的思考，并且从中国现当代历史上的极左政治肆虐和民主政治的缺乏可以认识到正直而朴实的传主自30年代以来政治地位的不断下降与挨整受批的必然命运。

　　传记所叙述的传主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历史存在，他既是一位政治家，又是一位作家，既热衷于政治，拥抱政治，又为政治所伤害，既是一位无畏的革命者，又是一位知识分子。在这本传记中，我们可以看到张闻天在30年代长征途中遵义会议、反对分裂、推动国共合作共同抗战等事件中发挥的重大作用。在随后的权力调整中，张闻天不恋权力，能上能下，同样显示出一个政治家的豁达大度与光明磊落。同时，张闻天又是一位优秀的作家。从根本上说，张闻天是一个充满激情的知识分子，虽则他与中国绝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怀有浓厚的政治情结，并且投入到政治中去，并且一度在中国政坛上写下他属于自己的篇章，但是他的知识分子品性决定了他勤于读书与思考、敢于直言、勤于调查研究，充分体现了知识分子的理性，因而他即使整人批人，也是和风细雨，十分温和，绝不像整他的那些人冷酷无情残暴疯狂。作为知识分子的张闻天，一方面利用一切时间阅读大量的书籍，撰写了大量的理论文章，充分显示出他的很高的理论素养。他在抗战中着力于抗日统一战线的理论建设，提出了持久战的思想和游击战的理论，为夺取中国人民反法西斯的胜利提供了思想理论。就是到了靠边站、受冷落、挨批斗之时，他仍然坚持读书，坚持调查研究，坚持撰写理论文章，为解决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问题提供理论依据。当然，张闻天是具体历史中的人，他的理论文章与许多观点，不可避免地打上时代的烙印，更不可避免地深受极左政治的影响，深受极左政治的局限。他可以为中国革命思考许多问题，但是没有思考到数十年来残暴的极左政治为什么会一直风行，为什么那么多血的教训未能唤起人们的深刻反思等问题。作为一名革命者，张闻天怀着远大理想于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的中国不仅政治斗争残酷激烈，而且共产党的力量还很弱小，政治环境非常险恶，但是他无所畏惧参加革命。在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之后，他没有统揽权力的野心，作风民主，不谋私利，不搞特殊，完全将自己的精力放到党的事业上，为党的利益着想。即使在被整挨批期间，张闻天仍然在读书或者到基层去搞调查研究，撰写调查报告，为中央作出重大决策提供依据。作为知识分子的张闻天与作为革命者的张闻天有时也会产生一定的矛盾，前者身份要求张闻天独立思考问题，提出自己的主张和观点，按照理性办事，而后者则要求在革命组织内部服从上级，听从安排，这在庐山会议及其后的张闻天身上表现非常突出。具有知识分子气质的张闻天可以不顾个人得失，敢于担当起历史的责任，凭着良知说话，勇于对极左政治提出批评意见，但是作为革命者的身份则要求他与大多数人一样必须维护领袖的权威，面对领袖的无理批评表现出服从的姿态，根据领袖的要求反复做检讨，作所谓的自我批评，实际上他在庐山会议上的发言没有错，而且这个发言应该说是他人生最光彩的方面。作为知识分子，张闻天对于自己的工作失误与某些错误行为勇于承认，决不掩盖，决不推诿，敢于承担责任；而作为革命者的张闻天却无力纠正极左政治，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参入其中。传记的叙述突出了张闻天这种双重身份的复杂与冲突，而这种复杂与冲突是值得人们深思的。

　　点评人及其简介

　　孙德喜，文学博士，扬州大学文学院教师，中国传记文学学会理事。